正文 【傅宣旧文存档】--[瑕疵](上)

酒店的声控灯没来由地亮起,把走廊里猫着腰的傅菁吓了一跳。暖黄的壁灯和铺开墙面的全身镜把她的做贼心虚从里到外照得赤条条亮堂堂,她拉了拉口罩只露出两只晶亮的眼,叩响了1206的房门。

“慢死了。”吴宣仪很快开了门,小声啐她,面上没有什么波动,倒更像是顺嘴一说。

房里的暖气开得强劲,足够让她只着一件面料光滑的绸质睡衣,豁开的领口下是无意遮掩的白玉皮肉。傅菁一边挂上她的包,远远地瞥上一眼,这一眼看得结结实实回了本,视线烙铁般黏在人家身上。

不看白不看。吴宣仪一条信息过来她就得马不停蹄地从郊区横跨大半个上海赶来见她,又不给报销车费,还不许她多看两眼么。

“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唔,八点多。”

傅菁一屁股蹬进柔软的床面,乖巧地抬了手臂方便吴宣仪扒她衣服。对方只要稍一倾身,领口和肩颈处的头发便一同默契地落下来,似乎是才烫染过的深栗色卷发窸窸窣窣地晃动,仿佛故意引着傅菁去看那埋在阴翳里的沟壑和不菲材质下包覆的细白软肉。

她看得心里兀自发烫,别扭地挪开了脸,胸口叫嚣着的躁意却被不怀好意地全盘揭露。傅菁揉搓着吴宣仪垂在她手边的衣角,光滑而冰凉,没话找话一般,“你来看演唱会了么?”

好像问了个废话,傅菁咂咂嘴。

都睡八百回了还会害羞,全湖南省都找不出一个像她这么纯情的。傅菁甚至想给自己拉面锦旗,虽然她一向为了美色趋之若鹜,总是目眩神迷地被人点拨来点拨去好比点拨一只陀螺吧。可王尔德都说了,我能抗拒所有,除了诱惑。

“哪有时间。”吴宣仪正专注地对付她身上繁复厚重的衣服,无暇分心去注意傅菁心里那些个九曲十八绕的花花肠子。

“哦。” 陀螺本人勉勉强强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了一声。她故作镇定地屏了呼吸,吞咽唾沫的声音落在全然寂静的房间里却响得掷地有声。

像一只包裹得紧实的粽子,被人一层一层悉心地剥了粽叶,露出里头常年不见光的柔嫩肌理来。傅菁的皮肤白而细腻,此刻暴露在空气中激起了细密的疙瘩,她身上终于只剩一件打底的格子衬衫。吴宣仪抽空抬眼看她,这人身板坐得笔挺,嶙峋断崖般的侧脸隐匿在昏聩的灯光里,眼睛微微眯着,从黑色鬓发里冒出的两只尖耳朵泛着点儿欲盖弥彰的红。

“我在微博上看了你跳的那段舞。”

傅菁的眼底腾地亮起来,捏腔拿调地咦了一声。

“跳得还行,裤子太短了。”吴宣仪睨她一眼,几根葱白手指不停,继续解着纽扣。

嘁,手底下的人没好气地瞪她。衬衫上最后一颗纽扣离开丝线禁锢,棉质的布料松垮下来,软绵绵地挂在她光裸腰间,肌肤在面对一双发烫的似乎带有侵略性的视线下轻易地烧了起来,被剥得干净的人一对秀丽锁骨里盛着室内朦胧灯火,煽情得很。吴宣仪微凉的手捏着她饱满的耳垂,轻轻地拽了拽,咬牙切齿地给予警告,“下次,再穿那么多,我就…”

“油!你就,你就干嘛?” 怕冷的人理直气壮地梗起了脖子,仿佛被点着的炮仗来了劲似地开始叭叭乱炸。

……

“干你。”

“咦——!?吴宣仪,你你你!你寡廉鲜耻啊!”

小炮仗啪地往后倒去,裹起被子把自己包成了一卷烟,她在床上来回地滚,嘴里喋喋不休地冒着火气。吴宣仪懒得搭理她,起身利落地绾了头发,纤长后颈暴露出来,她赤着脚下地,身段优雅轻盈。

傅菁从床褥缝隙里露出的两只眼睛眨呀眨,瞳孔黑亮,看这个女人把短短几步路走得风情明媚,薄而透的睡裙下摆随着动作摇曳,肩胛上的衣料贴合出一道色情的弧度。宣仪站定在落地窗前,外头光怪陆离的霓虹泼进来,让她活像幅画。傅菁想自己一向是个理性的人,她懂浪漫和心动从来都无迹可寻,可吴宣仪站在那就好像把她推向了大堤破防的临界点,她突然就有了那么点思考不着边际未来的冲动和勇气。

中央空调源源不断地输送热风,吴宣仪体贴地把温度又调高了一些。

滴声盖过了傅菁的叹气。她怕冷怕得要死,而吴宣仪能在零度的气温里雷打不动地光着她的两条腿。

其实她们并不相配,傅菁比谁都清楚地知道。

-

室温刚刚好,笼在她身上的人体温偏高,热度顺着熨帖的肌肤直达内里似要渗透骨髓。傅菁的脸孔涨上热意,有血在翻涌,她偷偷地望,盯住吴宣仪半边好看侧脸——比世界上任何一个陷阱还要甜蜜和危险。

身体的亲昵恰好在一定程度上解了傅菁畏寒的毛病,舒服得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齿间不慎泄露真意,等意识到的时候脸已经红了。傅菁下意识抬了手臂慌慌张张地为自己挡去满脸羞赧,不幸被人识破此时的欲盖弥彰。吴宣仪捉了她碍事的手腕拉到身侧,她压上去,看那张消瘦潮红的脸,“你害羞什么?”

她问得很是诚恳,丝毫没有揶揄的意思。

“你管我!” 不怪炮仗又有了几分吱吱冒头的火气,毕竟一想起这个事,直说丢脸就完了。

关系伊始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曾争扎过床笫间的地位,毕竟金主娇花一般的身板和满手精贵美甲着实让人望而却步。但无奈于人可能总缺少某一方面的慧根,在第一次漫长而稍显尴尬的沉默后傅菁不甘而讪讪地挤出了一句,我、我不会。

吴宣仪二十多年来的修养险些毁于床上。

好在傅菁一向看得比较开,除了偶尔会为那点并不存在的脸面象征性地委屈一下。吴宣仪看她五官挤作一团的小脸上表情千变万化,哪能猜不到这些小心思,心里白眼一翻,老娘花钱伺候别人说什么了么?

“要不,下次你再试试?” 也只是好脾气地轻轻叼住对方柔软的耳垂,鼻息间的热气在傅菁耳边缱绻成一道不能为外人道的密语。敏感的部位被人熟稔地拿捏着,成倍放大的吸吮声带着空气中流窜的火直钻进她耳膜。

“你自己说的…你别后悔……嗯…”

傅菁的呢喃被一点一点地收纳进湿热的巢穴,所有未出口的抱怨都在嘴边化作溃不成军的细小呻吟。她们有半个多月没见面,羞于启齿的思念变成一团火丛生在吴宣仪有些不知轻重的手下,她抚摸对方轮廓的指尖都好似擦着滚烫的火星。

承袭思念的远不止一人而已。

怀里的人双手攀附上她的侧颈,抬头与她有些莽撞地亲吻,像寻到猎物的幼狮仓促而热烈地去捕捉和舔舐柔软的舌尖,似是要一并吞吃下她的粘膜与血液。身体总也最热切诚实,来势汹汹的潮热让骨血都几乎消融,吴宣仪由着她掌控节奏和频率,胸腔里竟诡异地萌生出一股鲜活跳动的窃喜来。

傅菁去捉她的手,捉了便顺势扣住,一层薄汗滑腻地在两对指缝间逃窜,她领着那双指节纤长的手像梭巡领地的兽类有些迫不及待地最终落到自己最鲜嫩的血肉上。指腹游走的触感化成难耐又勾人的痒,吴宣仪忽然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滚烫的鼻息因为笑意颤抖着洒落在肩颈,“有这么想我么?”

那只牵着她的手不自然地停顿,紧接着五指和脊背都僵硬。傅菁知晓她话里不明说的含义,所以心虚地别过了头,一点也不敢看吴宣仪得逞后恶劣又温柔的笑。对,她怂得要命。

“我想你快点,我明早还要赶飞机!”

且极好面子。

“好,那我们快一点。”

宣仪决定暂时放弃这些她乐此不疲的小把戏,从善如流地咬上那块早已卸下防备的血肉,并不意外地感受到一阵战栗。略带粗粝的舌面迂回至敏感的耳后,游移过隆起的棘突,沿着骨节向前划过充血、挺立的乳尖,舌腹下好似裹挟着火种,不遗巨细地从这具热情又生动的身体上一一擦过。

“上次和你说的那部戏……”

潮湿的吻落在傅菁发出喑哑低喘的咽喉,吴宣仪的声音像裹着一张轻薄的纱,晃晃悠悠地把她兜住了,“找个时间去试镜吧,嗯?”

“嗯…”

傅菁在很轻地吐息,白皙胸口绽开如荆条拖曳过似的绯红。她温驯而缄默地攀援着吴宣仪柔软发烫的腰椎,直白而敏感地感受她如苍翠枝叶般向下蔓延的手正操纵着自己没出息的心跳和呼吸的频率。直到熟悉的指节轻而易举地剥开那道洇湿的布料,触及里头早已湿润烂熟而只向情人诉说脉脉邀约的隐秘入口。吴宣仪撑在她腿根的手微微使力,把湿得几乎要和肌肤粘连的遮挡干脆利落地褪了下来。

她完全敞开了,失去所有包覆的外壳,赤裸而毫无遮掩。宣仪的脑袋被傅菁焦急而毛躁地拉向耳畔,她渴求亲吻,如同渴求溺毙前的支援。

“宣仪……”

吴宣仪停了下来,微眯着眼,听着傅菁因为她的每一个动作而从赤红唇舌间辗转出的呻吟。她用温热口腔包裹住那只精灵似的通红的耳朵,试图抚平情人失速的心跳,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在一寸寸试探过后缓慢地推入颤抖而翕张的腔道里,感受腔壁在异物探入后过分热情的紧锁,它们严丝合缝地纠缠着上面每一寸细微的轮廓。

空间将一切声音都放大了。

皮肉摩擦、衣料剐蹭、被含在口中的啜泣、抽插时胶着的水声。宣仪贴上去吻她,吻她颊边悬落的汗和泪,又在她耳边低语,嗓音像一阵粘稠的风。

“你叫我什么?”

“宣仪…啊!宣仪……”

宣仪,吴宣仪。

这个女人上辈子一定是只恃靓行凶且作恶多端的妖怪。傅菁用沾了潮湿水汽的眼含糊而决绝地扫她,扫她有着漂亮发旋的脑袋顶,在接踵而至的浪潮彻底拍散意识之前迷迷瞪瞪地想着。

她在一双温柔的手掌,一声喘息和每一寸放肆游走于身上的触摸下融化得如此顺理成章,像放置在阳光下冰淇淋化掉后淌下黏糊和甜腻的汁水。

冰淇淋是甜的,于是她也是。

吴宣仪狡猾地拿捏着她性子里所有的别扭和矛盾,逼她与情欲坦诚,同若有似无的爱意和解,她们肆无忌惮地在无人的角落里偷渡过境,以至每一次做贼般的见面都似乎成了调情的伎俩。

但她们扯平了。

因为傅菁也小小地撒了一个谎,吴宣仪一句话就能让她翻越大半个上海未必是因为色令智昏。

她想她了。

这陌生的情绪总归令她始料未及。

-

吴宣仪对她有意思这件事,傅菁兜兜转转地也就知道了。

她第一次和这个传说中的天之骄女打照面是在队友孟美岐的生日晚宴上。Rocket Girls全员现身面相粉丝举办的生日会,结束后便驱车前往京城一处私人会所,经纪公司给美岐设了宴。听闻吴宣仪也会出席,保姆车里一时沸反盈天,女孩们对于圈子里的花边轶事一向难以抵挡,更遑论这位业界龙头千金常年霸屏周刊头版,娱记们跑公司旗下艺人的场子甚至不比她的勤快。

傅菁只是间或地抬个头以示对这个话题的尊重,尽量让自己的兴致缺缺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而对于老板兼好友身上众口纷纭的绯闻,美岐只能尴尬地笑着摆手,假的啦假的啦。

吴宣仪的名字无疑处在傅菁的知识盲区里,直到她在人头攒动的会场中发现这抹异色,这三个字才像嚓片一般清晰而响亮地敲进她脑袋里。许是为了不抢主角风头,在媒体镜头下向来不吝张扬出众外形的人只一身素黑长裙,配上稍显蓬松的卷翘长发倒也相得益彰。傅菁半眯着眼,不易察觉地嚯了一声,挺好看的。

大老板委身过来和成员们打招呼,全程表现得克制又得体,就连嘴角的笑都始终维持着一个不偏不倚的弧度。吴宣仪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黏而软的眸子里映着外头的清辉和吊顶熠熠闪动的光。

傅菁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一条破洞牛仔裤是否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后来吴宣仪开始有些频繁地现身于她们出席的各种场合,宿舍、活动现场、乃至粉丝见面会。

小吴总每次出场总是自带要价不菲的问候礼包,小到食品香薰大到服装饰品,昂贵又实用的小礼物几乎次次切中女孩们惊喜兴奋的要点。以至于三番几次下来,美岐成了每次演出前的重点关爱对象。

“宣仪今天会来么?”

“……”

孟美岐白眼都来不及翻,“我看吴宣仪是准备成为我们第11位成员。诶,你这啥?”

“啊?哦,精油啊,不是都一样的么。”

不一样,可太不一样了。

傅菁有些后怕地把藏匿在包装盒夹层里的那张便利贴囫囵地塞进大衣口袋里——听说你最近腰疼,记得每天睡前按摩15分钟,祝晚上演出顺利。

这是她一个月来随礼物收到的第三纸便利贴。

第一次发现时傅菁有些诧异,思索片刻后只当是小吴总人美心善,社交礼仪做得面面俱到,直到在和队友的闲谈间发觉这一纸问候独自己一份。那当下她一对薄而锐利的眉头皱得比以往唱任何一首情歌时还紧。

迟钝如傅菁,也觉察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迹象来。她和吴宣仪接触得少,脑袋里仅有一些零碎的片段甚至不足以拼凑成一见如故的桥段。小吴总望过来的眼神里似乎总有难以言说的深意,她会在每次演出结束后特意过来打招呼,给自己的礼物里藏着特别的小心思……

哎呀妈。

傅菁拍了拍她聪明的小脑瓜子,在某天等待上台的一刻里福至心灵。

小吴总,一定是想签我。

后来她花了不少的时间来消化吴宣仪并不想挖她墙角而只是单纯想泡她的这件事。

每每想到总在不可思议中感到一丝困扰。她甚至预设过千百种委婉拒绝而不伤人的形式,譬如等对方过来探班时状似不经意地靠在舞台的音响架上—— 小吴总,您看到这几根钢管了么,我和它们,一样直。

但人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吴宣仪还是一样三天两头往Rocket Girls的宿舍跑,或间歇地现身于她们的工作场合。她们的每次交流点到即止,礼貌而自然,傅菁在她嘴里依然只是一个令她略有倾慕的“跳舞很好看的女孩”,仅此而已。吴宣仪看她的眼神明明放肆,里头有诸多道不清的暧昧色彩,却又正直得仿佛脑袋上正迎着天安门高悬的国旗。

傅菁拿她没办法。

组合的第二张EP斩获年度最佳唱片的那晚,吴宣仪随同她们一起去了庆功宴。就着对方若有似无游移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傅菁第一次喝上了头,郁闷的。

她沉默又执拗地衔着杯口,染着酒气而发红的眼尾不耐地上挑。吴宣仪隔着一个人作势要拦她的手,傅菁猛地侧开身子,动作极大,像泛着冷油的表面被突兀地擦上火苗进而侵吞四野,她大着舌头,晕晕乎乎,“小,小吴总,请问您…您是不是……是不是想睡我啊?”

接着哐当一声,脑袋径直栽到了玻璃桌上。

哎哟。

一旁的美岐五官都皱在一起,谁看了不说疼。

在酒吧兀自酣睡过去的傅菁看不见吴宣仪在几分愣怔过后似笑非笑抬起的嘴角,也听不见她弯下腰轻轻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三分惊诧三分适中的甜蜜。

“美岐,她好可爱哦。”

岐岐不知道,不关岐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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