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梵行--第二十九章花昙

看法显静默下来的面容,花千遇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里尽是凉薄之色。

她微笑着,寒暄的说道:“我来延城已经有几天了,不知法师是何时来的?”

法显嘴唇轻启,神色冷淡的说道:“贫僧是在大会前一天,才将将赶到延城。”

花千遇轻轻的呀了一声,疑惑的问道:“怎的来的如此之晚。”

她走之后,商队也应该立刻启程了,按理说不应该来这么晚才对。

法显出口的声音又沉了一些,他道:“有人死在了乌垒,同行之人自然是要接受调查的。”

花千遇面露了然,事不关己说道:“原来是这般。”

她又随口问:“那事情有结果了吗?”

法显看着她风轻云淡的脸,他抿了抿嘴唇,沉声说道:“未找到凶手,便草草结案。”

花千遇唇边的笑容一下子扩大了。

让她稍感意外的是,法显竟然没有告诉官府的人,那些强盗是她杀的,亦或者他知道,即使说了,也抓不到她呢。

况且那些强盗本就该死,所以官府的人,才不会往深处追究,短短几天就立案了。

她叹了一口气,虚情假意的说:“那还真是可惜了。”

一旁站着的常慧和常悟都看不下去了,她这幅自鸣得意的样子。

常悟眼睛一瞪,呵斥道:“女施主,你此言也太过分了。”

他这一发火,倒是颇有几分金刚怒目的神态。

他走上前去要和花千遇理论一番,而后者则是面带浅笑的看着他,眼底却凝聚着的阴云。

法显伸手拦住他:“常悟。”

常悟停下脚步,回头看法显一眼,法显对他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和人起争执。

他只能狠狠地瞪了花千遇一眼,依言退下了。

花千遇瞥了一眼常悟,悠然的说:“法师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常悟气不打一处来:“你……”

法显赶在他的话之前,说道:“不知施主来此,是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事,只是见到了熟人,过来打声招呼罢了。”

花千遇又不打草稿的胡诌道:“这几天法师在台上的辩经我都看了,当真是精彩绝伦。”

法显抬眼看她,神色莫名。

他知道花千遇只在第一天上午站了片刻就离开了,接下来几天一直不曾过来,直到今天下午,才见到她的身影,看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离开了去买了几个肉串吃。

对上法显直直望过来的清澄目光,花千遇心中免不了升起一丝心虚感。

她刻意的转移话题,无不赞扬道:“法师果真于佛法一道造诣深厚,连续四天应对百人也不曾落败,实在是令人佩服之极。”

所谓的佩服之极她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就连与人恭维她都懒得去想新的言辞,由此可见其心之敷衍。

法显淡然的回道:“施主过誉了,这世间佛法精湛的僧人不知几何,远不止贫僧一人。”

花千遇叹声道:“说的也是啊。”

其后,她又一脸忧愁的说:“我本来还真想着法师若是落败,该怎么安慰法师呢,如今看来是不必了。”

这个安慰一词,听在法显耳旁怎么听都等同于奚落。

他平静的说道:“施主好意,贫僧心领了。”

花千遇笑了笑,眼波流转,似是不怀好意的问:“法师觉得,明天能获得魁首吗?”

法显看她一眼,面色淡定的说:“眼、耳、鼻、舌、身、意都不是真实存在的,何况是输赢。”

“什么?”

花千遇一脸懵逼。

这死和尚又开始不说人话了。

她脸上茫然又疑惑的呆滞表情,使得法显多日来对她的芥蒂,稍微减轻了一些,他的嘴角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花千遇眼尖的看到了他唇边的笑意,顿时脸色一黑,暗自在心中谩骂。

知道她听不懂,所以这死和尚是故意的!

为了不掉价,她是绝对不会开口问法显的。

花千遇在心里死抠着字眼,想这句话大概是什么意思,沉思半天,觉得大概意思应该是,这六识所察觉的外在变化,都是虚妄不真实的,输赢自然也不重要了。

她解的不一定全对,但是大概意思应该是这样,果然又在给她扯这些没用的唯心主义论。

她在心中默念了三遍。

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运动是有规律的。

花千遇抬目直视法显,红唇勾起,笑意漫漫的说:“法师所言甚是,是我急躁了。”

“不过我倒是对法师挺有信心的。”她顿了一下,又道:“听闻获胜之人会得到龟兹王赏赐的财物,若是法师赢了明天的大会,可否让小女子挑几样呢?”

不等他回答,花千遇便又似笑非笑的看过来,问道:“法师应该不会介意吧?毕竟出家人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她就不是甘愿吃亏的主,无论如何都要找回场子。

法显抬目扫了她一眼,淡然的说:“贫僧若是侥幸获胜,施主想要便赠与施主。”

这回答正如她意,花千遇深情款款的假笑着说:“如此,那便谢过法师了。”

她还欲再言,远处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声。

“花昙,花昙你在哪!”

花千遇眉头一皱,继而抚平眉心褶皱,露出一个微笑,说:“我明日再来找法师。”

她果断转身离开,红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

不消片刻,人群中就出现一个菱纹缀金珠袍的男子,来人正是穆罕。

他来到方才花千遇站的位置,左右四顾,看了几眼没看到人,又再次追寻着离开。

三人看了眼前这一幕,就判断出了,花千遇方才就是在躲他。

常悟看着穆罕离开的方向,粗声说道:“原来那位心狠手辣的女施主叫花昙。”

“这人和名字,一点都不相符。”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真是白瞎了这么个好名字了。

常慧摇头笑了笑,道:“佛前有花,名优昙花,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弹指即谢,刹那芳华。”

他的目光看向法显,缓缓说道:“确实不太符合。”

法显眉眼淡如湖泊,对两人所言没什么反应。

他朝常慧伸出手,常慧会意将水囊还给他,他拧开塞子,喝了一口清水。

他声色淡淡的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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